屋顶花园有一个避暑休闲的凉亭,亭顶是枝繁叶茂的紫藤。
去年5月,我们刚刚搬进来,对紫藤的印象是模糊的,只见片片绿叶覆盖了亭顶,一根根张弛有力的树枝一直攀爬延伸到四四方方的亭沿周围。当时,妈妈说这就是紫藤,而我错误地把紫藤,一厢情愿地设想为单纯的藤蔓,却不知它也有花期。
热天到了,紫藤日益繁茂,屋顶花园笼罩着喷涌而出的热气。这时的我想象不出“大树(凉亭)下面好乘凉”的佳句,偶尔坐下,便亟不可待地抽身离去。只有爸爸妈妈会在亭子下坐着,与一边小板凳上枯坐如禅的外婆聊聊家常。这不禁使我想起那首儿歌:“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,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……”
外婆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,也许过去妈妈听她讲过故事,而我对妈妈是否给自己讲过,俨然远逝。
紫藤,勾起了我童真的记忆:记得童年的时候,在外婆家外面,种着一小片胡豆和豌豆花,胡豆结果之前是要开花的,那花紫紫的,煞是惹人喜爱。豌豆花的颜色也几乎如出一辙。这些豆或花是需要外婆精心照料的,或者一桶粪水,或者一缸尿水,豆、花长势喜人,外婆自是高兴不已。
这种紫藤,它的叶、茎、根都与自家种的豆、花之类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处。紫藤是长在亭沿周围,其根更是被长期埋没在土里,虬扎有力地往上攀沿。它们一样地集日月之精华,吸天地之灵气。只是,这种植物,既不需要施肥,也不需要照料,它天马行空地生长着,绿叶逐渐枯黄,浓荫下洒下一片清凉。
随着叶子疯长,在日光的照射下,落叶也越来越密集。这时候的外婆就会手提撮箕、扫帚,沿着亭子下的林荫小道,开始按部就班地清扫落叶。外婆的手很勤,动作也麻利,不一会儿,撮箕里已经装了满满的落叶,然后,外婆就会在某个阳光普照的秋天,请我们参加一场“落叶化为灰烬”的盛宴。
在那个颇为寒冷的冬季,大姐看了我们的凉亭,说等到明年春天,紫藤会开花,所以要修剪枝丫。于是一拨园林工人,受大姐委托,全副武装,在那个阴雨霏霏的日子,对屋顶花园进行了疯狂的修葺。紫藤自然不能幸免,那些所谓多余的枝丫,被这些有识之士,像理发师的“顶上功夫”,一个毛发密集的青春小伙一下子变成了稀稀拉拉的老者。外婆和我一样,看在眼里,记在心里,传达着并不认同和信任的讯息,我们一样不由自主地唉声叹气。毕竟这一波绿意荡然无存。
果不其然。冬去春来,忽一日,外婆在梦中醒来,不由自主地去提扫帚,抬头,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,只见那凉亭上,长满了紫色的花朵。哦,原来是紫藤开花了。沿着凉亭四周,似乎只有花朵,没有绿叶,那紫色的花瓣,香气诱人,像颗颗珍珠翡翠挂在亭上。外婆虽侍弄过各种花花草草,也许除了槐花树,今生还是第一次如此大饱眼福吧。
原来去年盛夏天,紫藤花期已过,而今正是它妖娆抚媚、展现肉身胴体的时候。我才明白,它钩连盘曲、攀栏缠架,只为“初夏时紫穗悬垂,花繁而香,盛暑时则浓叶满架,荚果累累”。花非花,叶非叶,只是季节自然更替,才让我从它庇护下的凉荫,到开满花期的绚烂,最后“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”。
外婆又拿起了她的扫帚,像黛玉葬花,又像在虔诚地“致紫藤的青春”而祷告……
(新媒体编辑 林彦志)